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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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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南軻也覺得頗為怪異。

他負手而立,蹙眉沈聲道:“這個案子調查到這裏,我們對周森的品行多少有了些了解,他對於這些死者毫無同情之心,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冷酷無情,這麽一個人,要麽是極端瘋狂,要麽自私自利,他又為何會自殺?”

這種人,錦衣衛見得太多了,他們不達目的不罷休,且先不提周森的目的為何,光看他時隔十四年依舊忍不住殺人來看,他必不會因為勒死自己的女兒而羞愧自殺。

段南軻聲音很冷:“這種人,根本就不配被稱為人,他們不可能有愧疚之心,更不可能隨意放棄自己的生命,他們把自己看得比任何人事都重要。”

姜令窈的眉宇之間也多了幾分冷意,她道:“我以為,他做人皮燈必有因由,不可能只是單純為了做出那一盞燈,若非如此,他沒必要拖著坡腳時隔多年再次殺人,那麽若想達到自己的目的一盞人皮燈足夠嗎?我想應該是不夠的。”

且不提當年的兩名死者是否被做過人皮燈,即便做過,那當年的兩盞燈又去了何處?若是兩盞燈足夠,周森為何又要做第三盞燈?

前面的兩名死者究竟是誰?周森是如何綁架囚禁且殺害她們?他又為何在連殺兩人之後便偃旗息鼓,一直等了十四年再度出山?榮雅究竟是如何死的?周森為何要殺了自己的女兒?

這一連串的問題,隨著周森的死成了無解的難題,無人再可回答。

姜令窈雖非事事必究的偏執者,但這個案子還有那麽多詳情並未解惑,她心裏總覺得賭這一口氣,上不去,下不來,並未有案子告破的暢快肆意。

一時間,姜令窈和段南軻皆是面色冷淡,兩人心中都無暢快之意。

姜令窈看著這滿屋子的燈火,她又不自覺想起那盞人皮燈。

姜令窈的目光在整個倉房四處搜尋,最後把目光落到了角落的大木箱上:“段大人,我們看看?”

兩人來到木箱前,因為剛一搜到這一處倉房,便看到兩名死者,錦衣衛並未亂動犯罪現場,只點好燈後等待上官詳查。

故而這個大木箱一直無人動過。

段南軻看著這木箱,先用手在上面摸了一下,發現木箱看起來很是陳舊,但上面並無灰塵,顯然近來剛剛被人擦用過。

段南軻面色一凜,他上前一步,把姜令窈攔在身後,然後便隔著兩步之遙用繡春刀的刀鞘挑開了木箱。

只聽吱呀一聲,木箱蓋應聲二開,兩人相距兩步,卻也能看到木箱之中的情形。

同他們想象中的血腥景象不同,這個碩大的木箱內正安靜放著四盞燈。

待見得裏面並無危險,兩人才上前,舉著燈籠往裏探看。

裏面的這四盞燈同靜夜花苑的那一盞人皮燈相差無幾,但那盞燈是制成的,面前的這四盞燈則只有燈罩和燈架,裏面的卻無剪紙人影,只有個雛形。

姜令窈道:“果然不會只有一盞。”

她看向段南軻:“若是算上舊年的案子,那麽這燈便有七盞,若是不算,也有五盞,也就是說周森要收集足數的人皮燈,才算達成他的心願。”

段南軻跟著念:“七星燈?”

姜令窈只覺得一道靈光在腦中閃過,她一把握住了段南軻的手腕,極是興奮地看向他。

“大人,七星燈啊!”

段南軻不知她想到什麽,此刻只能疑惑地看向她。

姜令窈比了比眼睛,她把要說的話捋順,然後才睜眼看向木箱中的四盞燈。

“大人,你可聽過諸葛孔明的七星續命燈?”

段南軻眉頭一挑,他立即便明白了姜令窈的意思,但還是道:“喬大人,我只偶有聽聞,並不知詳情,還請大人賜教。”

姜令窈現在滿心都是七星續命燈,根本不知自己正緊緊攥著段南軻的手臂,而段南軻怕她太過激動以至摔倒,便也任由她扶著自己。

於是兩人竟很親密的並肩而立。

姜令窈仰著頭看他,那雙漂亮的鳳目裏星輝漫布,璀璨多情。

姜令窈道:“相傳諸葛孔明第五次北伐失敗,自知天命不久,便想以陣法強行續命。他設了七星燈,以北鬥七星位擺放,然後便開始跳天罡舞,只要天罡舞跳完之前七星燈不滅,續命便成。”

姜令窈頓了頓,道:“但最終諸葛亮續命未成,中道身死,故而只留下七星續命燈的傳說,並未有成功之舉。”

“這不過是茶餘飯後茶館中先生們的故事罷了,但如今看到這麽多琉璃燈,加之那人皮燈中所畫也是諸葛亮,我便想起這個故事。”

姜令窈眼睛亮晶晶的,她仰頭看向段南軻:“段大人,你說周森此舉,是否為了續命?亦或者……”

姜令窈回頭看了一眼周薏面上蓋著的面衣,她心神一動,道:“亦或者,他想給一個人還魂覆生?”

段南軻終於聽懂了姜令窈的意思,他的眸子也跟微微一亮,他沈聲道:“他想覆活榮雅?”

姜令窈點頭,她喘了口氣,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
“如此看來,十四年前周森殺害第一名死者時,榮雅應該已經過世了。周森本身就冷酷自私,他根本不把別人當成人來看,榮雅過世之後無論為何,他便動了覆活榮雅的心思,也可能他只是想要殺害同榮雅面容相似的死者,在殺人之後為了滿足自己的喜好,他布置了覆雜的現場,制作了七星續命燈,給自己找了一個可以放肆殺人的借口。”

“這個借口多麽完美,多麽令人感動,在這個美麗的借口裏,他內心最後的人性也被抹去,因為對他來說,那些死者無非就是他用來完成夢想的工具而已。”

“工具死了就死了,誰會愧疚呢?”

姜令窈的聲音越發冷寂下來,周森這名兇手,同其他案子的兇手不同,他殺人的本質其實根本就沒有理由。

“若當真為了覆活榮雅,他就不會中斷十四年,無論中間是因何中斷,他都會難過、懊悔,會生不如死,而不應該是鄰裏口中沈默寡言,獨自養育女兒的好父親。”

段南軻道:“殺人犯便就是殺人犯,即便給自己披上多麽華麗的外衣,他依舊是滿身罪孽的劊子手。”

姜令窈回過頭,看向了已經死亡多時的周森,眸子裏只有厭惡。

“燈還沒點完,他又因何而死?”

姜令窈話音落下,就聽另一道氣喘籲籲的嗓音響起:“那就得我來看看了。”

鄭三吉被錦衣衛一路拽著小跑進倉房的,此刻正站在門口咳嗽,喘得跟個風箱似的,面色刷白刷白的。

邊上的年輕錦衣衛很是無奈,把水囊遞給他,鄭三吉狠狠灌了兩口才好些。

他一邊用袖子擦嘴,一邊戴上手套,然後便繞過地上的血跡先去查看周薏。

他先仔仔細細看了一圈,才對身後的小徒弟道:“開始記。”

鄭三吉輕輕捏了捏周薏的四肢,又看她手腳痕跡,然後才道:“死者身上的屍斑已經開始出現了,你們看最明顯的屍斑在死者手腕處還有脖頸處的勒痕,也就是說,死者死亡時間應該已經超過兩三個時辰,死者的手腳都已經僵硬,出現屍僵,全身並未有緩解,我認為死者應該就是今日剛死,最早不會超過昨夜夜裏,最晚不會在酉時之後。”

“死者身上的衣服應該是死時就穿在身上,並未後穿,衣服服帖完整,並無褶皺,足見死者死時並未同兇手進行打鬥,亦或者她已經無力打鬥,只有右手食指有指甲斷裂,應該在最後掙紮時劃傷了兇手。”

鄭三吉一來,死者的死亡情況便清晰起來。

他把周薏死亡之處完完整整講述記錄下來,然後才看向姜令窈兩人:“段大人,喬大人,我掀開面衣了。”

姜令窈點頭:“鄭哥請。”

鄭三吉便在帕子上重新擦幹凈手,輕輕解開了周薏面上的面衣。

出乎眾人意料,周薏的面容並不如她的屍體看上去那般安詳,她雙目圓整,眼睛裏布滿血絲,她的面容哀傷而驚懼,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。

忽略她的表情,她同周茹當真是長得一模一樣。

大概周薏也想不到,自己的親生父親為何要勒死她,所以在最初的時候並未掙紮,直到她終於絕望,發現自己無法再活下去後,才狠狠在他身上抓了一下。

鄭三吉吩咐小學徒:“把面容畫得詳實一些,死者的面容表情有時也能判斷兇手。”

說罷他才對姜令窈兩人道:“大人,此名死者初檢已經完成,她的死因清晰明了,就是被人勒死,晚些時候我會覆驗,看看她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兇手線索。”

鄭三吉並不知最新案情,他也不知兩名死者的關系,但經過昨日,他能清晰判斷出死者跟昨日的死者很可能被同一人所殺。

他說著走向了周森。

周森死得就有些血腥了,鄭三吉蹲下身來,在他身上各處檢查,然後道:“大人,此兩名死者應該是相近時候死亡,他們身上的屍僵程度一致,前後不會超過半個時辰,不過該名死者死後是坐在椅子上,所以他上身更僵硬,腿上的淤痕更清晰,他是失血過多而亡,他腹部的兩把刀就是殺人兇器。”

鄭三吉道:“仔細看死者腰腹上的傷口,入刀毫不猶豫,幾乎是一刀致命,又快又狠,看來兇手是存了讓他必死的心,對他毫不留情。”

聽到此處,姜令窈同段南軻對視一眼,姜令窈問:“鄭哥,可能看出這名死者是他殺還是自殺?”

鄭三吉眉頭微皺,他一時之間竟是無法判斷。

最終他道:“若是他殺,兇手一定恨他入骨,若是自殺……那他當真是冷酷無情,對自己毫不手軟。”

“只以初驗,我判斷不出,抱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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